2014年11月30日 星期日

信仰


一直有件讓我不太安的事是:我好像失去了信仰。
以前,我以為人之所以相信世界有神或上帝,是因為了悟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了悟自己並不偉大,所以該謙卑。可是這兩三年來,我卻經常發現人總是把自己的惡業推給神或上帝。

神不是該無分別心地愛所有的人嗎?但為什麼展現出來的結果通常是排除異己?例如同性戀者,只因他們就是沒辦法愛異性,就該被剝奪當人的基本尊嚴和權利嗎?就該聯合各界,以傷風駭俗、貪婪之名打壓排擠嗎?我相信在某些人的心中,他們狹隘沒知識地以為同性戀是有米吃還不夠,還想吃麵的貪得無厭,他們以為人該自制,不該讓慾望無止無盡地被放行,這些人沒搞清楚的是,同性戀並不是什麼都要,他們就只是無法吃你以為的大眾主食(米),只能吃麵,而不是米麵都要(暫時不談雙性戀)。這樣就連吃的權利都不可以有嗎?

大眾最糟糕的觀念就是,以為別人在爭的權利,都是多餘的貪婪,大眾最糟的是漠視異常者的需要和生存權。
事實上,設置無障礙通道你會覺得那是貪婪嗎?如果不會,同性戀(就是真的沒辦法喜歡異性的人)為什麼是貪婪?為什麼不該被照顧?靜下心來想一想,本是信神謙卑的你,結果為什麼變成是只顧你們正常人那樣的自尊自大?本該知道天外有天的你,怎麼反而把世界局限於「只能有正常者的世界」?
是你剝奪窄化,還是他們貪婪?

另,有一天我聽到一個故事,這個故事其實是很鼓勵人生的:有個國王和國師去打獵,突然出現了一頭野獸咬了國王一口,把他的手指咬斷了。國師安慰國王「任何發生的一切,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」,國王極端不爽,他沒被顧好而受了傷,國師竟然還說這是最好的安排?他一怒之下把國師關進地牢。
次年國王又去打獵,這次他遇上山地裡的異族,這異族剛好在找活祭上天的祭品,他們抓了這個國王,準備把他獻給他們的神。沒想到他們後來發現這國王有殘缺(少了一隻指頭),認為這不是優質祭品,就放走了國王。而國王回到他的王國後也把國師放出來,他對國師說「抱歉,但你也不必太苛責我,因為你說過的,『任何發生的一切,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』。」,國師說:「我知道,如果不是因為被關在地牢,我這次可能還是會和你去打獵,他們放了殘缺的你後,就會抓我去活祭了」。

這是個好故事,不是嗎?但對我來說真的不是。

我想的是,蝴蝶只是振翅都會引發一場暴風雨(蝴蝶效應),人類的一切作為加起來,怎麼會只是「上天最好的安排」而已?如果我是馬迷,當我聽到有人說「選了馬英九雖然民不聊生,但結果卻造成台灣意識高漲,這真是上帝最好的安排」,告訴你,馬迷的我將會一點反省心也無,下次繼續冷漠犯錯不求長進,反正一切所為,都將是上帝最好的安排!──人的作用力到底呈現在哪?躲在上帝之後,就全都沒事也沒罪了?甚至連一隻蝴蝶的效應也沒有?

我對信仰的崩壞,日復一日地增加。雖然我會一直告訴自己,那是神的代理人出問題,但我終究懷疑了,真的有神嗎?

我知道有人以為我是貪心的,以為我對人生要得太多,我雖不是同性戀,但我也有我異於常人的需求,我只要那一塊被允許存在,就算它不和常人的廣大空間交疊,我寧可選擇我要的那一塊並只在那裡活動,其它空間都可以不要,我並不是貪心地全部都要拿。但其實這麼多年來,我感覺常被誤解冤枉,就算有時如願了,還是不免要承受一句「就當是我們寵妳吧」之類的嘆氣,然後我也會卑微地默默感恩。世界真的這麼小嗎?尤其是有神的世界。它不是該好幾度又好幾度空間,廣到無法想像?怎麼我連想像都才起步而已,就撞壁了。

我有時忍不住會哭,但我都中年人了,我的理智告訴我自憐無益。我的理智也告訴我,世界上還有很多愛我對我很好的人,很多甚至是陌生人。但很多個早晨,我還是發現自己不想醒來面對世界,我得了沮喪症,更糟的是,這回連信仰(宗教)都救不了我。

西雅圖星期六早上醒來,初雪下過了,發現柯P也贏了,我告訴自己,妳看!有人打破框架還贏了耶。努力畢竟不是一件毫無作用的事,尤其如果一個人夠聰明,知道怎樣有效對付陳腐的世界。即使是初戰也能大勝!一整天,我用這件事來鼓舞自己。我一定是哪裡不夠聰明。
還有一個很重要的「蝴蝶效應」。有人說,不管你在外面受到多少欺壓,只要有媽媽的安慰,一切都能化解。我媽和我說她這次投柯P,她大概不曉得這是多麼大的蝴蝶效應,在我的世界裡。其實,我曾經很羨慕連媽媽說的「別讓勝文不開心」,雖然大家都拿這句話來玩笑,但我真的覺得連勝文很幸福。不過我謝謝我媽媽這次聽孩子的,沒讓她的女兒不開心。我開始相信一切都能化解。

註:(1)我要向同性戀者致歉,請原諒我拿你們的處境來做例子。

(2)這個(2)是2023/10/11的補註:柯文哲結果崩壞得超快,我承認是我識人不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