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6月24日 星期日

活著


現實的日常生活中,我完全不是個有系統善收納的人,我家抽屜櫥櫃一打開,只能看得到最最基本的分類,例如杯子們雖全部放在同一區,但沒有依照用途或形狀或大小來排放。諸如此類。不過,那是外在,內在精神上我卻是個分類狂,兩個類似的東西我會很盡力搞清楚差異,區分歸類。


去荷蘭之前我們就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,瑪優的前男友魯特突然死於大腸癌。之所以用突然兩字,是因為發現得晚,加上病人選擇放棄治療,所以從得知大腸癌到死亡,是一個很短的過程,尤其在外人眼中更覺突然。

我們去荷蘭後,瑪優數次落淚,幾度喝醉,還有經常失眠的狀況。她和魯特的戀情看得我們霧砂砂,但久了也不難摸索出表象脈絡:魯特是個有婦之夫,諷刺的點是,當初他和瑪優擦出火花時,魯特的太太正在抗癌中(我忘了是什麼癌)。也因為這樣,魯特和瑪優雖已確認彼此情感,有一陣子魯特甚至已離家去和瑪優同居,可是他卻遲遲沒有離婚,沒有給瑪優進一步的交代。加上魯特是個自由接案工作者,收入來源不穩定,在他們同居期間,甚至是視錢如命的瑪優在接濟的,所以一陣子之後瑪優終於受夠了,雖然情還在,她提出分手,因為她看不見兩人的任何未來。

後話先提,魯特的太太活得好好的,她後來居然被告知是醫院誤診!所以死於癌症的反而是魯特本人。這個大逆轉看在外人眼中也是非常戲劇性。

而魯特生命中的最後幾年,都在跟蹤瑪優,一開始是故意和瑪優在同一區域遛狗,後來因為偶遇率實在太頻繁,瑪優終於出言制止。之後他轉為網路追蹤,經常去偷看瑪優的FB(聽說FB用戶可以查看有誰來看過自己的FB),由於他也從沒留言回應或按讚按轉,所以瑪優也就默許他這樣繼續。瑪優心中不是沒有他,甚至沒多在乎他幾乎無收入(我認為瑪優此舉是真愛了),就只是恨他對他們這段情優柔寡斷沒有作為。她不要這種沒有結果的糾纏。

也就是這樣,魯特的死訊給瑪優很大的震撼、傷悲和罪惡感,她說他到死前兩天都還來看過她的FB。

我的推測是,魯特的癌症可能發現得太晚期,所以選擇不治療(確實聽說都擴散了)。另一方面,魯特的晚期人生可能很不順心,家裡有個他不再愛但生病的太太,他自己的事業卻也一直處於低潮沒啥收入,他可能自認無力給瑪優什麼未來,所以才毫無行動。而他人生之不順也極可能是他不願積極治療的主因。他自己也看不到出路。

我不是個道德至上的人(大老婆俱樂部成員請原諒),又或許說,我覺得不愛還在一起才是不道德。在我看來整件事就是個悲劇,相愛的兩人居然要搞到這樣收場,令人遺憾。

我問大王,如果他處於魯特的處境,是否會和魯特做出不一樣的決定?勇敢去追愛。
大王回答不會,說如果他是魯特的處境,這可能也是他的結局。
我嚇了一跳又問,男女不是平權了嗎?為什麼還要有男性必得肩擔的心態?
大王的回答再次讓我很訝異,也是一種驚悟,他說,這在他心中無關男女平權,而是他不想依靠別人,依靠就沒自由,就不是活著,更別談其它了。

我對大王真是崇拜得五體投地,在我以為是男女平權的問題中,他直接破我框地指出生命之本質。讓我得以清楚分類。

是了,一個成年人如果肩擔不起自己,縱然命在,也不活著。魯特說不定早已死了好幾年了。本質上得癌症的,確實是他。這個故事或許悲劇,卻沒有不公。




你,活著嗎?









11 則留言:

  1. 看了有點難過,
    但人生如戲,戲如人生。

    說到癌症不禁想起我姑姑,
    他是大家眼中養生到不能再養生的人,
    最後卻因肺腺癌往生.....
    也是末期才發現,也是選擇放棄治療,
    或許他也是覺得看不到未來....
    有伴侶相伴但卻是個爛人渣....
    (果然真的只有這種時刻才能看清一個人XD)
    我想,這也是加速放棄的原因之一。
    相信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可以過得很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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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我媽的事故(罹癌到治好)真的讓我改變很多,可能當時我真的去地獄走了一回,我對生死之看法和以前差很多,我覺得自己接受了死亡在生命歷程中的自然,對死亡的傷悲於是也沒那麼大了。
      弔詭的部分是,若罹癌者不是我媽這種超養生、愛運動重健康的人,我還不會有這種超級領悟。
      所以不帶情緒,不糾葛於情感地說,我親眼見過癌症末期的狀況(我爸),治不治療我認為沒差,可能不治療才是更好更正確的選擇,我並不喜歡健康無知的旁觀者把病人放棄治療的決定想成消極、妥協。不要只因為現在醫學發達,就設定人人壽命一定要達至少80,不要只因醫學發達,就忘記自然死亡其實是更早,就忘記和天搶命,才是不自然。
      魯特也60好幾了,他不算英年早逝。我繼子之一談到魯特時,甚至說他是「自殺」,當場把我和大王嚇了一大跳,以為自己搞錯了什麼!後來發現我們沒搞錯之後,馬上糾正孩子的說法,絕對不能把放棄治療視為自殺,尤其重病末期,治不治可能結局都一樣,有很多時候甚至只是在增加病人的痛苦折磨而已。不管那個病人的背後有段什麼樣的人生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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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「他不想依靠別人,依靠就沒自由,就不是活著,更別談其它了。」說的真好。(筆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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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其實大王常這麼說,只是當下我預計聽到的是他對男女平權的看法,所以當他再次講到獨立精神時,我覺得那精神在此銜接得很到位。同時加碼想到的是:一個人如果能為自己的生活負責,其實在現代這時空也不太會有男女不平的問題──人人若都負責好自己,就沒有什麼平不平的爭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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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我猜如果在魯特的情況裡會勇敢追愛的人,或許他們對「依靠」的看法不太一樣,人和人之間的依賴不可能只有金錢跟物質,願意付出金錢也是為了滿足情感上的依賴,有時候表面上是一個人在給另外一個人錢,但給錢的那個人對對方的情感依賴,或許不比拿錢的人少

    我外婆、奶奶那一代的女性們,幾乎終生都依靠先生養、沒有在外工作過,但因為她們的先生也需要她們,符合供需原則,應該說任何會持續吸引在一起的人際關係,本就是一種至少包含情感需求的供需關係吧,沒有誰欠誰比較多,也沒有誰善誰惡,只是很多供求是無形,看不到摸不著的,人對情感依賴的需求不少於物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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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古代的時空比較難講,一來是教育(承續過去傳統思想)總是要一個家庭男主外女主內且重男輕女,二來社會氛圍也普遍都是這樣,三來華人很重人情(從單純人與人之互相幫助,延伸到各種事業人脈、人際勢力(這一點到現在都仍是如此)。一個女性生活在那種時空是很難真的想自己做什麼的,在她們有限的天空裡,甚至會覺得相夫教子就是自己天生唯一的夢。

      我不是說過去那樣都是錯,只是時代有時代的演進,現在人,尤其女性很多不婚,就是因為已經知道自己有所選擇了。

      另外我也不是說伴侶都不可互相,但「互相扶持支援」和「依賴(讓別人幫成慣性)」之間是有很大的程度差異的,前者正常,後者不健康甚至病態。人不管對錢或對情,都不該長出不健康的依賴心,因為它太像利益交換,會變得複雜或算計,計較心也會讓感情單純不起來。

      當然我知道很多人做不好,我自己也是還在努力求進步中,魯特和大王個性很不一樣,本文並非指魯特的思想也和大王一樣,我只是單純欣賞大王這樣回答我,因為他所言的也是我覺得更有價值的東西,也是我個人人生追求的目標。勿誤認我是指魯特也這樣想,我對他認識並沒那麼深。同時,我也知道世間伴侶之相處形式百百種,這裡說的只是我的偏愛,是我認為比較健康單純的,當然若有其他完全互補的兩人也過得相安無事無怨尤,那自然也是他們難得的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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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. 覺得他們都不能早點看破並放下不知各自在堅持什麼的堅持,乾脆一點名正言順的在一起,或許代表沒那麼合吧.... (感覺瑪優最在乎的是名份,只要足夠讓她開心,她其實願意多付出物質)

      其實我看的角度也有點不太ㄧ樣,我現在反而是覺得把利益交換的人性規則搞清楚,想要得到就要有付出(有的人光是見到他就開心,那也算是他的一種付出),或許還比較能看破自己心裡過不去跟庸人自擾的那ㄧ關、乾脆一點皆大歡喜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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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3. 利益交換最爭議的地方是價值會變:比如在濃情密意時,主內的一方被估可能有十萬元的價值,但是當感情淡了或沒了之時,一兩萬元都嫌多──利益交換看似可行,但實則很難公平公正,伴侶間要計較起來時,比勞資雙方更糾結百倍,畢竟感情的價值很難估啊,而雙方也都會問自己得到的是真情還假意,還是以愛為名的壓榨。
      總之,有愛時什麼方式都不是問題,無心時就無一不出問題。

      我其實一直很希望瑪優和魯特當初有修成正果,因為這對大家都是好事,包括我、大王、兩個孩子(孩子可能不會成為瑪優的人生重心,因而就不會變媽寶),對瑪優和魯特兩人也好。不是說我有多看好這一對,而是假如一切都有發生,魯特或許不會死(癌症真的和心情很有關係),而瑪優或許有一堆對伴侶的抱怨碎念,但至少不是傷悲。不過人生就是沒有如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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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其實呢,瑪優絕對不是對人人都視錢如命,而是她對大王已經沒有了情,加上在她的眼光看來,大王是那個給她承諾和愛,先讓她做人工生殖又負心沒娶她的人,又留下骨肉讓她顧,當然拿起他的錢不手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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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據我所知當時是瑪優更想要孩子,大王當然也不拒絕,畢竟他的人生規劃中也是想有後代的。不過瑪優因為年紀長大王很多,再不生就來不及(就算人工,也要母體條件還能承載),所以生孩子這件事比較急的是她。
      另外我是覺得荷蘭人真的比較有愛錢的天性(相較於歐洲其他國家),自從我常跑荷蘭後,再也不疑英文裡的"go dutch"是怎麼來的、為何不說go irish或go german,我如實覺得就是一定要go dutch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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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. 還有,也不是大王要把孩子留給她顧,當時劍拔弩弓打官司爭孩子,瑪優找了一堆證人說大王不適任,氣到大王都想殺人,這件事留下很大創傷(包括當年去當證人的,友誼都不再),還是我這綠茶婊把大王的偏激心態撫平的。
      我同時忍不住想幫王再說一句,瑪優想有孩子的另一個原因是想藉孩子修復兩人已漸疏離的關係,沒料結果朝反方向發展,她已經盡力了我也不再想批評她,不過事實是怎樣就該是怎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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