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熟的目的並非為了完美

我錯認多年的事之一就是，誤以為成長/成熟的目的，是為了完美/圓滿我們每個自身。但這件事在看完紅遍全球的挪威電視影集《Skam》第三季後，我終於更準確地了悟了。


我對戲劇一直有相當程度的關注，尤其是那些有紅起來的大作，我幾乎都會找機會觀賞，不管是哪個國家出品的。最近我就看了完兩部大熱劇，一部是來自中國的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，另一部是挪威的《Skam》(中譯：羞恥)之第三季，兩者共通之處是，主題皆是愛情，只不過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的背景是仙界，《Skam》的背景則是平凡青少年，這兩個背景差得非常之遠遠遠，我都不坐落於任一階層(既非神仙，也不是青少年)。

我十分肯定這兩部劇的演員們，一部成功的片子，絕不會也不該有自身就出戲、不入戲的演員。但在劇情上，我本以為青少年的感情不會讓我有多大驚艷，畢竟，成熟過度會不符劇中人物年齡的設定，年輕人的愛雖然比較純摯，但畢竟因為人生還沒走到成人階段，若劇情處理得太過成熟，那就會浮誇失真了。

但讓我驚訝的結果是，青少年片《Skam》第三季的內容給我的衝擊和思考遠遠勝過仙界。《Skam》的表現非常平易卻成熟，但它的成熟並非是劇中角色失真的愛情成熟度，而是他們的敢犯錯與肯認錯之年輕彈性。相比之下，仙界的愛情非常無懈可擊的完美圓滿，但卻反而相當不成熟：沒給人啟發性的新觀，其實和凡界的愛情沒什麼兩樣，只是把背景從人間換到天上罷了。這個兩片相較起來的衝擊，很快就讓我了悟了──成熟不是完美圓滿的追求，成熟是犯錯願認錯、肯接受並面對不圓滿的現實。成熟真的無關乎年紀。

多年來，我雖然一直是個同性婚戀支持者，但我本身是個異性戀者，我其實也不喜歡異性戀者為了支持同性戀，故意去和自己的同性友人接吻以示什麼，我並不認為那畫面看起來舒服，我不認為支持同性戀，就非得要自己也親身去做同性戀的行為，那樣太過，也太刻意，反顯虛浮。《Skam》第三季講的其實是同性戀，實話說，在觀看之前我有點掙扎，我怕我會不舒服(除非知道演員本身真的是同性戀)，不過整個看完後，我發現自己真是太多慮了，他們的表現在我眼中就是一對戀人，我完全沒感覺到性別問題。(年紀輕輕功夫了得啊！那些青少年演員們的演技真是自然真實到沒話說。)

《Skam》裡的這對同性戀愛侶，尤其Isak，他本來一直是喜歡女生的，他甚至對同性戀有偏見，他有個室友就是個gay，但他對這位室友的身分和行為有著很主觀的想法，即使在發現他自己也喜歡上一個男生後，Isak一開始也堅持他不是gay，堅持他和gay不一樣。《Skam》的劇情處處充滿了年輕人該有的偏見，包括對宗教、種族等等議題的各式個人主觀，它完全展現了年輕人那種自以為自己知道很多、自己的想法最對的幼稚，之所以它結果竟會比仙界成熟，是因為在成長和經歷中，這些年輕人因際遇一步步地面對了這些過錯，即使不會長成到可以完全認同他人，至少都知道了自己無須那般偏頗。

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之仙界呢？簡單一句就是：冷飯炒得很完美傑出。但也就是如此而已，它並不會讓人對愛情或人生有任何的新啟發或新感想。就是一直以來偉大中華的那同一套高貴的情操準則，連神仙都難做到，更別說是人。脫俗的同時也大大地脫離現實。（如果是人，那種標準太高尚，如果是神，拜託喔～這麼深重的七情六慾和執著，真的可以當神嗎？）

我不是故意拿這兩部性質不太相同的劇來做比較，可真實的狀況是，我若沒剛好這兩部都有看，可能就不會體會到「成熟的目的並非為了完美」，我可能還會繼續這般神境，好高騖遠地以為人生就該畫成個圓。但現實上，人活著是很容易犯錯的，光是面對與認錯，對很多人來說，就已經是不可求了，有時，甚至只是希望自己或當事人至少有個自覺，都難一求啊。

但如果我們有和世界好好地接軌，應該不難發現，越是大國就越不怕自曝其短，自信心並不來自努力塑造自己的完美，甚至是「類神」般的形象，相反的，是能承認並面對己失的那種膽敢與氣魄。人不須要偉大如神美貌如仙，只要能勇敢誠實地面對自己，就會獨特到無敵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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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：《Skam》中有個伊斯蘭教的女同學，她曾對Isak說同性戀因為不能生育，所以在生物進化上是個無用的死胡同，她也曾說同性戀者因無法生育傳基因，所以同性戀不會是遺傳而來的，而是個人選擇。她講得非常有道理，但，幸好這位女同學後來有再去查究這個問題，她終於明白同性戀也可能是上帝製造出的自然人口節育的機制，某種生物過度的生育繁衍，不見得對進化有益，更對整體生物圈無益。

另外我要說的是，挪威人看似正常嚴謹，但我多次發現他們本性很隱藏著瘋狂因子，那些學生在劇中做的各種事，一點都不離譜於現實，我就親身見識過好幾次，而且我身邊的大王已經五十了，他到現在還是偶爾會有壓抑不了的瘋狂之舉，雖然他平時的形象比我更穩重可靠。還有我真的太常被大王唬騙了，就像Even騙Isak說他女友幼時腿被炸斷，現在穿義肢，但熟習得很好，大家都看不出來。劇中Isak很快就發現這是唬爛的，不過我卻仍經常被大王這樣正經地騙倒。總之，這部戲真的很真實，一點都沒超脫現實。

再另外，自己的缺失不看卻老先指著別人的，很孬。切勿和我提挪威捕鯨的事，除非你能先遏止華人愛吃魚翅的殘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