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雪初體驗

大王說過好幾次想帶我去滑雪了，從去年說到今年，記得去年我過完年從台灣回美，好像就是在什麼節日(情人節？)收到一整套滑雪的服裝，可見這件事整整拖了近一年才發生！天殺的今年再穿滑雪裝時，實在緊得不得了！幸好還塞得進去，不然這一大筆錢就會隨便被我的中年肥胖浪費掉了。



不過，別以為我們這一年來除了養肥什麼也沒做，事實上，去年我們真的全身裝備地去了滑雪場，只不過，去的那一天剛好是滑雪場結束滑雪季，正式關門的日子！之後，大王就誓言在他五十歲生日前一定要滑到雪。而這決定也不是沒被試圖過，我們不知開車去滑雪場多少次了，但都無功而返，不是找不到停車位（大爆滿），就是暴風雪來襲（嚴重到我雖戴著眼鏡但眼睛還是睜不開，雪花猛打到眼球，連走路都有困難，就更別說要滑雪了），所以，2016就這樣過去了。

總算在昨天，我們在努力盯著氣象預報選日子、並早起搶車位之下，終於滑到雪了。昨天的滑雪場是零下十度Ｃ，但是是陽光普照無風的好日子。

不知我哪來的自信，可能是從小有溜冰的習慣，我一直覺得滑雪應該沒那麼難，我的平衡感沒那麼差，就算不是神婦一試就會，應該也不至於跌倒。同時我還很小看大王，因為大王只是這一年來突然吵著要滑雪，過去的十幾年來，其實他有很多機會可以滑但都拒絕了（尤其是我們去挪威時），我一直暗暗懷疑這個純文人可能體育並不好，因為他除了賽車之外，各項體育競賽沒有一個看得懂，在體育賽事上我還比他多懂個好幾項，所以我認為，他應該也只是上了滑雪板不會跌倒的程度而已。

現代滑雪的種類很多，講到滑雪，我的想像一直是從山上帥氣花式滑（夾雜著飛坡動作）下來那種，但其實那叫高山滑雪，最原始傳統的滑雪其實是越野滑雪（Cross-country skiing）──它不能搭吊車上山，完全仰賴滑雪人自己爬坡、滑坡，穿山越野，抵達目的地。而它的基礎是：初學者要先學會在滑雪板上走，所以，當然是從平地走開始學起。（我和荷蘭兩子第一次聽到滑雪竟是這樣時，都呆了！典型的還不會走就想飛，典型的瞬間澆滅了對滑雪的夢幻和興趣。）

所以穿著滑雪板在平地上走能有多難？再怎樣想像也想不到會導致跌倒的程度──平地耶！能滑到哪裡去？

我完全錯了。在我的滑雪靴固定到滑雪板的那一刻，我就知道我錯了。原本毫無困難行走、甚至可奔跑的平面乾粉狀雪地，在上了滑雪板的那一刻，立刻幻化成一整大片的滑冰表面，不要說是行走了，光是站著都有困難，而且本來認為毫無疑問是個超平地的地方，瞬間你都能知覺得到它還是充滿了大大小小的起伏，你的滑雪板不自主地就是要往低處滑溜過去！

（看看地面，就會覺得這雪地根本不平滑，但，一旦上了滑雪板，即使是這樣的地面也變得毫無阻力滑溜如冰。）

而，在我和「保持站立狀」掙扎之同時，大王已經輕快如鳥又上又下地滑一圈回來了！他好像吃了什麼仙丹，得到什麼超能力，龐大的身軀竟騰雲駕霧般輕巧。我真沒料到他可以滑得哪麼好。

而我在我看不起的平地上，兩片滑雪板滑得交叉卡住，手上的雪杖還有一根向後卡在交叉了的滑雪板之中，抽不出來，陷入整個人動彈不得的超蠢境！你說，平地滑雪能有多難？最後還是大王回來救我，我被幫助抵達了一處有類似坦克車鍊壓過的地方，就再也不想離開那裡了，因為只有那裡的雪紋能讓我好好地站著。

後來大王一直遊說我到另一個平地（但兩平地中間有一段很短距離的起伏），他說那裡有人工壓出的滑雪道（兩條溝，一腳一條，初學者再怎麼笨也不會滑到兩板交叉），但恐懼於自己會在中間那個短坡向後滑嚕，我死也不肯過去，最後大王只好先幫我卸下滑雪板，讓我用走的走過去。

滑雪板卸下的那一刻，雪地又回到乾粉無滑狀，老娘又行動自由了，但突然想起，童年時溜一整天冰之後，回到雙腳行走狀態時，固然覺得腳變很輕，但也覺得身體變笨重了，覺得原本三分鐘能溜到的地方，雙腳要花十給分鐘才能抵達。我想會滑雪的人的心情應該就是這樣，脫掉滑雪板就像失去了魔力，只有我這種不會滑的人，才會認為脫掉滑雪板就自由了起來。

有一天當我能感到失去滑雪板變笨時，就是我學會滑雪之時了。這真是一條漫漫長路，但我其實還蠻想學會滑雪的，我甚至夢想要單板滑雪（snowboarding），覺得實在太帥了，簡直像在雪上飛翔。

一直不吝嗇成全我的夢想的大王，一聽到我這樣說，當晚就查起滑雪板等各配備之價格，昨天滑雪的靴、板都是租的（靴子不能用自己的普通靴，因為當今滑雪板都是靴卡板的成套設計，這種滑雪靴也不能拿來當一般靴子穿，因此如果不常滑雪，用租的還是比較適合也划算），一聽到我有興趣，大王立刻在今天就要去買自用的了。雖不能說意外，但還是覺得大王這人真是很大王，他怎都不擔心我只是說說而已？滑雪在我內心暗暗算來，真是一項不平民的休閒活動，從衣著到工具，樣樣價格不菲，就算這些全都自有了，去滑雪場也仍要付門票，搭吊車（纜車）上山也價格另計。

總之，昨天才開始，今天我就有自己一套滑雪設備了，雖然我有意識到老了真的很怕跌（就算不是身體實質退化，心理上也一樣開始膽小怕事，不像年輕時那樣不畏虎），不過我真的想好好學滑雪。

有趣的插曲是，店裡雪杖缺貨，所以要從別家分店郵寄到我家，我們於是在結帳處搞了很久等收銀員電腦處理，這時，不耐煩的大王當然脾氣又發了，不過我這次終於意識到，凡是要搞很久的、讓大王發火失去耐心的，通常是因為大王認為他耽誤了後面等待結帳的人的時間。這是一家很大型的體育用品連鎖店，他們的結帳櫃檯有很多個，所以愧疚但發火的大王，居然開始幫那些輕聲細語喊著「下一位」的鄰居收銀員們大聲助喊，只是.....若純粹幫忙助喊「下一位」也就算了，他大王還會對大聲喊了幾次也不來的無感顧客加喚耶穌，搞得大家都很尷尬地笑了起來，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.....這就是大王，他真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善良，不過他的不善真的沒那麼不善，沒那麼自私。

（卸下滑雪板，我自由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