瘋狂老人

我家除了水患之外，還有許多多年未理的小問題(們)，其中之一就是當圍籬用的樹叢，看看這圖片，我都不好意思說它們本來該是圍籬的(現在根本就是野生路樹)：

(這是兩年前的影像，不是今年的)

我自小生長在和常世脫軌的中華台北，我的無知還情有可原，但大王出乎意料的也不知庶民事(他畢竟是王)，導致我們自搬入以來，從沒想過要維持圍籬高度這種事，即便真有想過那麼一回好了，其實也不知該怎麼做。如此年復一年，樹籬終於天放了，在若干年前早就超越了電線的高度，我也只有在每回暴風來襲時，才會想起應該要把它們剪矮，不然樹枝若被狂吹很可能會扯壞電線，造成停電。

想歸想，但真的不知如何做，這些樹早就高到連架梯子都很難觸及了，還有，它們就在馬路旁，我們也很怕在處理時會造成附近住戶們的行車不便，甚至是不小心傷到過路人車的安全，或我們自身的安全。甚至是電線的安全。

幾年前，我們隔壁的鄰居要求我們將兩家之間的樹圍籬(不是上面的那叢)一口氣剪到底，當時我不是很滿意隱私的喪失，因為自從剪掉後，兩家可聲影互通。不過，幸虧事後果如鄰居所言，再長出來的樹叢枝幼而茂，不但遮掩效果更佳，維持也變得非常容易(細嫩枝比較好剪，電動鋸一掃就平，以前那種粗樹幹是無法用修樹籬的電鋸的)。這件事終於讓我和大王學到了該如何重整樹籬。

看到這裡，我想大家心中的疑問應該是：為什麼不雇人來處理就好？其實我也是一直都這麼想的，我們應該要雇人來鋸樹，他們有小雲梯車，也知道要怎樣確保電線不受牽損，我們就只要花這一筆，等樹叢以後重新長出，就能自己維護了。

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，但不是大王。

今夏開始，大王突然開始自己鋸起樹來，他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先鋸幾根試試看，進程非常之慢，我也只當他是好玩，不過，慢歸慢，他居然很投入，常常在路旁搞得一整天廢寢忘食，連休息喝口水都沒興趣，這樣好幾個周末之後，我才發現他居然自己在手工碎樹！問他是不是瘋了，他回我這樣做很舒壓。

一根一根地，他越鋸越多，我也跟著開始在樹下手工碎樹，原本只是抱著嘗試的心態，但我居然也跟著廢寢忘食，連菸都忘了要抽，只覺得這樣搞心情好平靜，並不是不需要休息，而是這樣做本身就是一種休息。

夏天過去了，我們兩個老人居然也就如此這般地自己把樹砍完了，自己鋸樹並不是最瘋的，最瘋的是把自己的肉身當碎木機來用，幾吋幾吋地剪碎它們，直到它們都鋪滿了路旁的土地，等待著化為泥土。我不敢相信碎樹會這麼令人著魔，也不敢相信我們會這麼神經有病。

記得鄰居之前鋸樹，還特別去租了個大型的庭院廢料箱來處置廢樹幹，我們卻連一般家庭必備的庭院廢料桶，都沒用上。

事實上我剪得手都起泡長繭了，它並不是一點都不費力，但，不知怎麼地，比起心靈所獲(平靜)，手上那幾個缺陷根本不值一提。我更忘記我們實質又省了多少錢這種事，我只是完全沒料到我的退休生活居然這麼瘋狂，儘管心靈所獲是預期要朝這方向走的。

(↑地上殘存的某些主幹，是打算留到冬天當壁爐柴火燒的)